冬笋笋笋

“倘若我问心有愧呢?”

【忘羡】含光君的十三年

【之一】
是夜,大雨,雷声极响,蓝忘机也有些受不住,闭紧了窗。可他还是无法入睡。蓝忘机仰躺着,竟想到山坡草坪上的白兔。
以前魏无羡还在云深不知处修习的时候,总爱给他捣乱。有一回也不知是怎的,送了两只兔子过来,说是权作赔罪礼。
魏无羡说若他不要,就送去给人烤了吃。结果蓝忘机最终还是收下了,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。
后来扔到山后草坪上养着,不知不觉也聚了一堆。
现在啊,兔子也都子孙满堂了,魏婴,你也……回来看看吧。

【之二】
蓝忘机往静室的路上要经过那片山坡,他也经常在这个来回之间抽空瞧瞧那群兔子。
可今日一看,空空如也。
是了,昨夜雷雨,一夜的惊雷,这群怕动静的兔子们都给吓得四散。蓝忘机叹了口气,四下翻找起来。
其实兔子大都在藏在山野后头去了,蓝忘机原打算直接过去,可还是一路留心着。起初一只一只的抱,到最后都是提着两只耳给提回来。
一,二,三……四十九。
少了两只。
最后是在一块青石下寻得的,那块青石正在草坪正中,本想着不会有兔子藏着,自然无意留心。
想来,那一夜满山兔走,也唯此双兔依偎于青石之下,不知兢惧何物。
蓝无机突然就笑了。

【之三】
起先一段时间,蓝曦臣一直很担忧蓝忘机,日日留心着,其实无非是怕他为了那个魏无羡身死之事再闹上一闹罢了。
后来也想明白了,蓝忘机,他可以悲伤可以哭泣,但绝不会叫人看见。更遑论是闹?
于是蓝曦臣也就放心了。
只是今日里听说蓝忘机在打探些什么,想是有关魏无羡的,一颗放下的心就悬了起来——他还是放不下的。蓝曦臣打算亲自和他说清楚,可蓝忘机却说不必。为何不必?因为已经知晓。不想再听一遍了。
蓝曦臣自知不妙,便找了人去查探:到底是谁?跟忘机说了些什么?之后发现不过区区一个百晓生。
“你同含光君说了些什么?”
“啊呀呀,这还能说什么啊,”百晓生道,“不就是那个夷陵老祖么?”
“麻烦您复述一遍。”
百晓生收了钱,自然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。
“说夷陵老祖啊,各家围剿乱葬岗,夷陵老祖虽有鬼将军在,可跟各家各派那些修士还是不能比的……啧,我听说那一仗可是惨烈。具体的不大清楚,总之去的修士们也没捞到好果子吃,至于那夷陵老祖嘛——”
蓝曦臣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。
“——千刀万剐!”
“那还说了些什么没有?”
“噢,让我想想,”百晓生道,“对了,之后不就是说那夷陵老祖死的大快人心嘛!啧,除了这个魔头,往今以后可就太平啦!
“千刀万剐,千刀万剐,死的何其快哉!”
蓝曦臣仿佛可以想见了蓝忘机的样子。他,一定是死绷着脸吧。

【之四】
陈情现下在江家。
蓝忘机想了想,还是不去的好。
魏无羡好歹也是在江家长大,一草一木,算了,免得睹物思人。

【之五】
“含光君又来帮忙夜猎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,含光君人真好。”
避尘出窍,飞速的斩了一名走尸。蓝忘机收剑回鞘,在走尸旁站了一会。
“含光君,走啦!”
“含光君!”
蓝忘机这才赶了上来,又不免回头望了望。后头没有动静。
“含光君你在望什么啊?”
“方才那具走尸,似是故人模样。”

【之六】
蓝忘机对四季的感触一直很模糊,因为少时总有做不完的功课,练不完的剑,抄不完的书。
魏无羡告诉他,花开了,就是春天到了。他还说,他在云梦的时候,有一棵不知叫什么的树,春末开花,还会飘一些絮子,香的很,按他魏无羡的形容,就是小姑娘家家最喜欢的那种香味。“……我看你也闷得慌,可需我带你去云梦走一趟?”自己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来着?“无聊。”
是吗?蓝忘机四下嗅了嗅。
“唉,忘机,你在闻什么?”蓝曦臣道。
“没什么,”蓝忘机眸色沉沉,“只是感受一下而已。”
感受一下他魏婴眼中的春天。

【之七】
记得是很久很久以前了,魏婴很喜欢听蓝忘机弹琴。他一向觉得弹琴在《问灵》《招魂》一类的曲子上很有作用,琴声也似潮水起伏,霎是好听。
“蓝湛,你这琴一个人弹,多无聊啊。”
“无聊。”
魏无羡像是不曾料那无聊的指意一般,续而道,“既然无聊,不如你我二人琴笛和鸣一曲如何?”他撑着脑洞,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缝。
魏无羡自然是想逗弄他一番的。蓝忘机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,“好。”
“哈哈哈蓝湛你……”

今夜没有笛声相伴,你觉得我无不无聊,魏婴。
蓝忘机抬手,奏了一曲《问灵》。无声应答。再奏《安魂》,愿无怨无恨,安休无惘。
……以赠吾妻,碧落黄泉,尤可听闻。

【之八】
“忘机今天怎么样?”
“还是老样子,今天话尤其少了。”
今天,今天是魏婴走的第一个祭日。
嗯,一个人的祭日。
蓝忘机说今晚光会留的久些。
烛火烧完了。蓝忘机却坐在那里没有动。就这么坐了一夜。第二天起来照例的忙着,仿佛昨夜寂坐不过一场幻梦。

【之九】
何必问缘起。
百年之后,殊途未必不可同归。

【之十】
蓝曦臣道,“你给蓝愿起的什么字?”
蓝忘机道,“思追。”
蓝曦臣道,“是何意?”
蓝忘机无言。
往事勿追思,追思多悲怆。

【之十一】
蓝忘机经常把一件旧衣翻来覆去的看。那衣原先或许有什么花色已不可知,能看到的只是一片褪色的洗白。
蓝曦臣问过他,他不答,蓝曦臣也自然不再问。
只是在起初几年,蓝忘机还是会叹惋。
“没有办法,”蓝忘机轻轻的说,“就是没有办法。”
他没有办法忘机一个同他相处那么久的人。即使他不在人间,可那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会翻墙出去偷买天子笑,会爬树摘果子,射风筝最快最稳,还会说很多俏皮话。可再好又如何,他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好些年了,那衣服你还留着?”蓝曦臣看到叠的整齐的衣裳,一时随口问起。
“是好些年了。”
蓝忘机抬眼,“烧了吧。”
此后八年,再无提及。

【之十二】
这里的一草一木,虽然经历岁月播迁,诸般变换,但仍旧存留着他的气息。
思来前事,光怪陆离,细节难料。只要一丝一毫的细微差别,就没有所谓缘起。蓝忘机也从不否认。
云深不知处,不知情起何处。
无论是心口的烙印,抑或窗前的白月光,都诉着不知谁的情肠,然后慢慢的隐去。
世间情动,不过如风起于青萍。

【之十三】
十三年的春花秋月,夏虫冬雪,十三年的天翻地覆,物转星移,也不过,就是一个下午去彩衣镇买坛天子笑的时间。
蓝忘机顿了顿,往大梵山上赶去。
这是第十三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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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微博上的文,搬运一下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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